2014.11.24
以前觀看一些描述日寇侵華時期的抗戰電影,每見在日治區域內的酒樓茶室中,牆壁上貼着不少「莫談國事」的紙條,恐是酒樓茶室主人鑑於侵略者之監視耳目處處,不想惹事非,故要求客人少在此地談論此類話題也。
想不到今天消遙自在的香港,竟也有「莫談國事」之恐懼!
11月中約了一位相交十多年且曾在會計師樓併肩作戰之同事相聚,他仍是未出四十之人。據他說近日與其同輩聚會,坐下來首先約法三章,不要談「佔中」事,否則同枱食飯者會迅速分成兩黨,尋且會各持已見,大吵一番,終至即場割蓆各行各路!
周前與一位專做上市公司復牌服務之友人閒聊,問及可有見過某行內高明?他說有見但叫筆者近期切莫找他,因為也是為了佔中之事,他脾氣勁爆,且偏激得要命,挨埋去者無異找死!
又有兩對已退休之夫婦,都是由加拿大回流香港十多年的,一個已娶媳婦,另一個則嫁女了。也算是「一把年紀」之人了吧。平時飲飲食食,結伴同行,冇乜兩句,竟也因此事各不相讓而面左左。
社會人士痛惜青年人,均謂其人出路日窄,對前途expectation與現實之落差難適應,尤其是經過寒窗苦讀之大學生,辛苦畢業後之初取月薪不及萬元,養活自己也不容易,置業之夢更不知何時可圓!
可是青年問題又豈只是大學畢業生而已!那些數目上比其多幾倍者例如:無力升學者、雖有才而缺財者、成績欠佳或屢敗屢試者或是在學中途被 discontinued者,終生無緣再戴四方帽了。你看,與畢業之天之驕子相比,那一群更值得我們關心和同情?前者的謀生技能無論如何都會比後者高。暫處劣勢,然終有脫困之日。社會資源有限,向誰施救,向誰扶持,不說你也懂了吧!
也可從另一個角度看看此問題。罷課開始時,謂是無限期,且活動只在大學內舉行,口袋中沒有學生證者請你行埋邊。佔中啟動了,也只是黌府中人發號施令,不是人人皆可插隊。直到旺角也啟動了,公眾地方,非大學生也可自由投入了,也可以按自己意願決定參加與否。他們未必有爭取早日實行民主之迫切,也搞不清楚學生的訴求是否可以達到。但是,反政府噃!出番啖氣噃!要令平時氣焰囂張的管治者乖乖不敢動噃!只有我罵他不由他罵我噃!當然幾大也要參加!所以,要解決年青人之怨,豈只是關心大學生便得?
黃仁宇說傳統之中國人喜歡「以道德代替法律」,故有「法不罪眾」之說,即只要參與違法者數目夠大,執法者亦無法不暫時讓步。今觀香港佔領者就是這樣,原來的什麼「法治為核心」只是知識份子的口邊詞罷了。
一方面鼓吹「香港事,香港了」,卻又上京要求京人干預香港事務,這是什麼邏輯?香港人自動放棄「高度自治」了嗎?筆者無法由此聯想到「公車上書」,卻令人想起粵劇《紅梅記之放裴》﹝即任白之《再世紅梅記》﹞,其中一段「石牢咏」也。此劇男主角是裴舜卿,由當年紅透華南的伶星羅家寶擔綱。裴媾了權臣賈似道之姬妾李慧娘,白玉紅梅,花前盟誓,復以為潛入賈府相會,豈料事敗被囚,故在石牢中咏嘆。
裴不怪自己色胆包天,卻大罵賈是「老奸賊!禍國殃民,罪大惡極,恣行不法,還敢把我拘囚,想我乃是太學生員,豈是任人欺負!有日伏闕上書,定把你嘅罪名力數」!還說就是「罵賊而死,也留正氣在人間」。果如是,「太學生員」便有為所欲為之特權。有史堪證乎?
如果為了達到一己之願,便可隨意佔據他人地方,阻人生意,斷人財路,添人煩惱,還以此為正理的話,我想問一聲,上文提到的有心入大學卻苦無其門之青年,可否依樣葫蘆,隨其心願,攻入或衝入各大學校園,佔領班房,踞其座位,復圍以障礙自保,再入圖書館獨霸一方利覽群書,餘暇還可享受各種各樣體育設施,一如大學生般過着夢寐以求之大學生活。可耶?又為何不可耶?
既然罷課是無限期,此期間大學沒有服務對象了,但老師薪酬及各種overhead均是固定開支,有無學生也照支不誤。讓平常入不到大學上課者一嘗此中滋味,可能也是大學教育為今日青年人提供的意想不到的增值也。
會計佬寫文,雖獲忠告曰少談政事,然要反映現實,總不能凡事都是如「夢、幻、泡、影」便算!
刊於信報
天健﹝香港﹞會計師事務所董事 馮培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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